感恩,只为那三段记忆残片
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,离这一天还有五天的时间。凌晨时分,记忆的泥沼开始剧烈翻滚,回忆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想起昨天有人问我感恩节想感恩谁。今天我想说,这个感恩节,我只想感恩三段记忆。之于我所要感恩的人,就是这三段记忆里的主人公吧。
记忆片段一:
那一年夏天,却是一个白色的季节,只有我知道。那一天,我从沉睡中睁开眼睛,白色的阳光让我眼睛灼痛。白色的窗帘,白色的床单,白色的墙壁。医院独有的药水气味充斥鼻孔,我明白自己还活着。然后我便看见坐在床边的你们,两双红肿的眼睛,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渍。
清楚记得躺在黑暗里的自己孤单而恐惧,刺眼的手术灯,如同死神咄咄逼人的眼睛。似乎有一根细细的管直插鼻孔深处,背脊处有尖锐的针扎疼痛,透过骨髓,直抵内心深处。那仅仅是一个梦,我一直觉得。因为,从来没有离开你们那么远。未知的黑暗恐惧,让我感觉不到手术台的透彻冰凉与麻醉针侵入的痛楚。在我睡着的那一刻,谁也不知道我内心隐隐说了这句话,这是最后一个梦,愿我不要再醒来。
爸爸,妈妈,这次我闯的祸够大了吧。
你们最终没有让我永远睡下去。那一刻,当妈妈你在我耳边说,孩子,如果再晚几个小时,你恐怕再也见不到我和你爸爸了。那一刻,我泪如泉涌。我看到了你头发里有一根白发,虽然细微,但又如此触目惊心。
那一年,我只有十二岁。那年夏天是一个白色的季节。白色的天空,白色的呼吸,白色的药液,白色的伤疤。当然,还有白色的爱。
记忆片段二:
那一年,我十四岁。初二的中学时光。
那一天,去学校之前因为一件小事和你赌气。于是我夺门冲出,却发现天空早已阴云密布。后面传来你的声音:孩子,回来把伞拿着。而我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。那时家距离学校的路程有三公里。我想在下雨之前一口气跑到学校,就像曾经的三千米测试一样。那时,我跑得好快,快到耳边奔跑的风声很快就捂灭了你在门口的呼唤。
我跑啊跑,似乎跑了还不到一半的路程。雨,终于如同的决堤的洪流,冲垮了我那个不成器的目标。南方的暴雨,如同饱满的黄豆,硬硬实实地打在脸上,细微而又无助的疼痛。路上雨点溅起的灰尘,迷失了前方的路。我一咬牙,继续往前跑。
突然,身后很远的地方,有一个女人的呼喊声传来,那么远,却又是那么真切。我依稀听到了你在喊我的名字,撕心裂肺的感觉。我回头,看见很远处的你,微小的身影被凌乱的雨点冲击得支离破碎。
身边有骑自行车的同学经过,他们停下来告诉我,你妈妈在后面给你拿伞过来了,你还是等一下她吧。
那一刻,我的眼睛更加模糊了。
那一年,那一天,那场雨的流淌,那个远处的人影由涣散到清晰,那是一幅充满真情的记忆水彩。
记忆片段三:
那一年,我二十二岁。大学时代末。
那一天,寒假末尾,我返校,打算坐早晨七点的火车。六点钟收拾好东西的时候,你说要送我。虽然从家到车站步行也不会超过半小时,但你说,这个时候天还是漆黑的,又那么冷,所以不放心你。
你背起我最沉的那个包。那时路上因为下雨而泥泞不堪,你走在前面,尽量为我开辟一条干燥的道路。走在你的后面,我感觉特别的安心。这一点,似乎从童年时候就已经开始了。记得那些时候,你都不怎么说话,只是一心一意地在认真走路。我能仰望你的背脊,还有香烟散发出的味道,充斥鼻孔,但我觉得那种味道好亲切。而现在,你的背影却苍老得让我有些陌生与心痛。那天,你依旧如此沉默,我尽量和你说话, 你也尽量回应我,但说的都是一些让我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。只有你嘴上那根忽明忽暗的香烟,如同黑夜里的明灯,让我如此安心。因为有爸爸在身边,什么事情都变得那么美好,这种感觉,或许我一生都不会变。
火车启动的时刻,你的表情一如往常,我知道你内心里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。只是作为父亲的你,一向沉默少言。在你的身影消失之前,我转过了眼睛。因为,我害怕看到你离开的那一刻。
那是一段独自行走的岁月,而,那一天,是你最后一次陪我一起走。
这三段记忆啊,就如同记忆里面的三棵树。当我挎上行囊再次启程的时候,那三棵树,就这么间隔地排在记忆大路上 。这棵,那棵,再那棵,夕阳的笼罩下,它们有一种神圣的色彩。于是,今年的感恩节,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你们。
后记:就在昨天,当听说深圳发生地震的时候,心头竟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。回宿舍便给远在深圳的爸爸打电话 ,当在电话那头听到爸爸声音的那一刻,内心竟然是温热的熨烫。爸爸说,他没有感觉那边地震过。我说,爸爸,那就是我内心曾经震动过,为你而震的。
其实那一刻,我只想说,爸爸,妈妈,我真的好想你们。